漕幫的人裹脅著被強拉進來的芊芊奔赴桑田。芊芊逃不掉，只好惱怒地盯著姜綺羅的背影，臉上升起一陣火紅。雖然武功不在，但練就出來的殺氣不減，眼中的精光仿佛要在姜綺羅身上燒出大洞。

姜綺羅瞥見了，只是笑一笑了事。左右芊芊沒有武功了，她還怕什麽？

她站在田壟上，手掌一揮，掃過那一片窪地：“挖！把這裏挖得更深一些！”

老胡不確定地問道：“姜小姐，這兒已經是個大坑了，你還要挖？”

“對，要挖，還不夠深！”

老胡問道：“你要挖多深？”

姜綺羅心中倒也不大確定，問漕幫的人：“要養魚，池塘需要多深？”

漕幫的人幹什麽的都有，要說捕魚更是高手如雲：“江河裏的大魚都在水深處，我看，至少要有能淹死一個老胡那麽深的池子才行！”幾個懂行的人紛紛附和，表示很有道理。

老胡回頭指著那幾個獻策的人大罵：“呸！怎麽不說淹死你！混賬東西，拿你胡爺爺開玩笑！”

姜綺羅卻覺得這個算高度的方法十分優秀，度量單位十分明顯，便於比對。

不過老胡不高興也很情有可原，她忍著笑按下騷亂：“不要吵了，我們現在開挖！入冬之前，一定要挖出一個大池塘！”

雖說漕幫的人平時用兵器更多，但他們拿起農具毫無猶豫，他們只把揮鎬頭當劈殺敵人，把挖土當做捅穿敵人心腹，這樣殺氣騰騰地幹農活，放眼天下也沒有。

漕幫的人拿出用刀槍劍戟的勁兒來揮鋤頭，進度豈有不快之理？只不過過了半天，姜綺羅便覺得從前只到膝蓋的田壟升上了好幾寸，考慮到這片桑田的大小，這幾乎等同於挖出去一座小土山啊。

附近的桑農聽見聲音來瞧熱鬧，看到漕幫的人把他們手裏沈重又平凡的農具揮舞得如關二爺的大刀，十幾雙眼珠子險些一起掉出來。

不過這種驚訝不及他們聽說姜綺羅要把窪地變成池塘時的驚訝。

“池塘？姜小姐不是想趕在明年養蠶出絲嗎？怎麽動起養魚的念頭了？”

一個很老成的桑農吐出滿口的眼圈，在鞋底上敲打了好幾下，自信又輕蔑地說道：“這還看不懂嗎？明年考養蠶出絲是肯定養不活咱們的，所以要養魚貼補家用！”

桑農們“哦”地恍然大悟了。

一人振臂高呼：“姜小姐是為了養活咱們才來屈尊挖土的，咱們能這麽幹看著嗎？”

桑農們相迎了幾聲，一起沖入窪地，用他們找得到的一切可能的工具挖地、掘土、搬運廢土。

明明前兩天他們還說姜綺羅無能為力，現在這算什麽，跟著她來一起犯傻嗎？姜綺羅不解他們的心思，卻情不自禁笑了起來。“你們怎麽來了？”

“姜小姐，我們可都是要臉的人，水災的時候你就救了我們一命，現在怎麽還好意思吃白飯呢？”

這話卻讓芊芊聽得很不自在，想到她現在還欠了姜綺羅不知多少錢，不還的話就成了個“吃白飯的”，而根據這個人的說法“吃白飯”是不要臉的。

她不想當這樣的人。

可是她現在的力氣甚至不如京城長大的姜綺羅，瘦弱的手臂連揮起鎬頭都很難。好不容易擡夠了高度，沈甸甸的鐵塊卻帶著她向後摔去。

幸好她後面站著的是漕幫人，聽到東西砸下來的聲音機敏地一躲，換成普通桑農還不知要慘成什麽樣。

芊芊知道自己差點闖禍，雖然很想說對不起，但是舌頭好像被無形的繩子綁住一樣，似乎她就是這樣的人，她會傷害別人，但是不會對任何人產生愧疚。

芊芊大步來的姜綺羅面前：“我不想幹了。我還不了錢。你可以打我，打到我還清欠你的錢為止。”

姜綺羅笑出了聲：“打你，你是搖錢樹嗎？打你就能落下銅板？”

芊芊漲紅了臉，姜綺羅雖然不想打她，但她好像很想回敬一番，盡管她和從前一樣沈默。

姜綺羅遞給她一個籮筐：“算了，你只搬一搬土吧！一筐算你五文，你若腿腳夠勤快，能抵不少債！”

芊芊滿臉不高興，但就算沒有記憶她也能明白姜家桑園是她的棲身之地，這裏姜綺羅說了算，最好不要和她對著幹。

她伸手接過籮筐，沈默著把挖出的土收入筐裏，再扔出田壟。

老胡悄悄地來到姜綺羅身邊：“姜小姐，你對芊芊也太狠了！她還是個小丫頭，怎麽也得手軟點，我們幫主可是不會喜歡歹毒的母老虎的！”為了勸姜綺羅善待芊芊，他特意搬出越九霄，想著姜綺羅不給漕幫面子，還能不給自己心上人一點面子嗎？

“你說我是母老虎？”姜綺羅挑起眉毛。

“沒有沒有！”老胡連連搖頭：“就是姜小姐也太貪財了點，對一個孩子逼債這麽緊，不好，很不好。”

姜綺羅哪裏不懂他的小心眼？她笑道：“越九霄喜歡什麽樣的人，我可比胡老伯清楚，你就別為我擔心了。”

芊芊抱著籮筐走到田壟邊，費了好大勁兒才把土倒幹凈。從田埂往回走時她有些脫力，腳下一絆摔了下去。

老胡恨不得立刻沖過去，不過實在太遠，他也無能為力。要不是芊芊身邊正好有個桑農大叔挽了她一把，芊芊白嫩的臉頰要被碎石劃成花了。

芊芊站直了，看了一眼大叔，嘴唇動動，最後還是一言不發地跑掉了。

姜綺羅看到了搖頭嘆氣：“還是不會說謝謝啊……你們漕幫這位武學小奇才要學的東西不少呢。”

老胡很不好意思地撓著頭發，他這才意識到姜綺羅不是要追債，而是要教芊芊活在人間。他頓時覺得剛剛對姜綺羅的態度不怎麽合適，正想說點什麽，卻發現姜綺羅表情很微妙。

其實姜綺羅只是在想一個問題：為什麽這年頭的殺手都像外星人一樣？

比如小黑，這是涵兒給顥天起的名字。

越九霄去質問他怎麽不告訴阿金要娶她，小黑反倒覺得越九霄奇怪：“不麻煩嗎？我要娶她，她又跑不了，實力擺在那裏。”

越九霄差點吐血，可惜失去武功的不是顥天，越九霄想揍他但實在有點吃力。

教育殺手從良之路，任重道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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